“相公回府!”
伴着一声高呼,苏府大门开启,守卫、仆役们打起精神,严肃列队以迎,在一众卑躬的身影间,跨门而入。仅一个回府的仪式,便格外隆重,府中也紧跟着忙碌起来,为伺候苏相公做着准备。
苏逢吉这官越做越大,这架子也跟着越来越大,而今既为辅相,弼助幼主,更是意气风发。苏府规模不小,且装饰豪华,若在东京列一份豪宅名邸的榜单,必在前十之列。
整座苏府之中,包括苏逢吉的妻妾、子女、管事、卫士、仆役在内,总计逾一百二十人。
这个人数,但看起来,似乎并不算多。但是,要知道如今整个皇城之内,除守备禁军之外,伺候刘承祐一家子的内侍、宫娥,也不足三百人。
原晋宫中的宫人,石重贵苦心搜罗的那些美姬娇妾,大部分都成了耶律德光的战利品,被睡之后还被裹挟北上,或死于战乱,或散入民间,栾城之战后被救出的,也被刘承祐赏嫁了有功将士。
苏逢吉对此,似乎没什么自觉,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的。
“相公心情似乎很好?”一名侍妾殷勤地伺候着苏逢吉脱下朝服,见他翘起的胡须似乎都带着点笑意,不由问道。
“本相笑那杨邠,骄横自矜,还当是先帝朝,先帝对其多有包容。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,当初天子还没监国的时候,本相便知道,我们这个少年官家,是不好应付的?”苏逢吉哈哈一笑,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:“已经不得皇帝之心,而今又得罪了太后,真是不知死活!”
侍妾更好奇了:“那杨相公又做了什么事,竟然能得罪太后娘娘?”
闻问,苏逢吉笑容一敛,脸一板,斜着侍妾:“此乃庙堂大事,非尔等妇人能够打听的!”
“是,是......”
见侍妾惊吓的模样,苏逢吉很满意,扫了眼其丰满的身材,嘴角又泛起些不正经的笑意,探手在其圆润娇挺的臀上用力抓了一把,惹得一声娇啼。
他这个新宠,原本是东京一名勋臣的姬妾,为了此妇人,还把那名后晋旧臣给搞得家破人亡了。女人,还是别人的好。
稍微放松了一下,缓解议政之余的疲乏,厅堂间,仆侍们已然于食案上摆满了菜食,水晶脍、圆子、奇豆、汤鸡、鹌鹑骨饳儿,甚至有一碟野狐肉。这仅供苏逢吉一人所用,菜肴极珍善,用度以奢侈,可见一斑。
刘承祐在宫廷间节衣缩食的举动,似乎对他们这类人,没有多少警示。
“今日的圆子不错。”用食结束,苏逢吉用湖丝织就的湿巾擦了擦嘴,点评道。
“明日小人再命人做上一份?”边上负责伺候吃食的管事立刻机灵地问道。
苏逢吉当即摇了摇头:“这美食啊,不能多吃,多吃了,腻!换个花样!”
“是!”
瞥了眼“残羹冷炙”,那还没动过筷子的汤鸡,还冒着热气,苏逢吉随意地摆手吩咐着:“莫说本相无善心,如前例,拿去赏给东京那些乞儿。”
“是!”在旁伺候的管事有点谨慎地应道。
一直以来,苏逢吉都发“善心”,将府中剩衣剩菜,拿出去赏给贫民、乞儿。不过,就苏逢吉平日吃穿所余,对府中的下人而言,都是难得的好东西。
此前,有负责施发的管事,将残食偷偷带回家给妻儿,几次下来,为人所觉,告与苏逢吉。苏逢吉闻之,命人将那管事索至庭院,当着府中所有仆人的面,将其腿脚打断,扔出府门......
自那之后,府中再没人敢对苏逢吉的命令打折扣。
稍晚些的时候,苏逢吉踏入书房之中。苏逢吉的书房很大,布置奢华,十分气派,藏书很多。其中有许多书,都是他费了心思,搜刮强夺而来,用以装饰门面。苏逢吉于文事上有些才能,但也非浸淫其道者。
“参见相公!”一名头戴软幞,身着锦裘的男子,待苏逢吉坐上主座之后,恭声行礼。
此人名为李澄,是苏逢吉自晋阳带入东京的部曲,一直以来,帮他操持府内外,打理着在两京乃至整个中原的产业。
“免礼。”苏逢吉淡淡地说了句,直接问道:“西京府宅、庄园如何,本相的地,耕种如何?”
李澄身上尚且带着仆仆风尘,料想是才至东京,闻问,当即禀道:“经属下巡察,西京府宅一切安好,春耕之事,几名管事已然组织人力耕作,只是人手太少,土地太多,一时间忙碌不过来。”
苏逢吉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,斥道:“没人不会招吗?”
李澄立刻解释道:“朝廷下诏各地官府屯田,提供耕种、农具,租借耕牛,倘有流民,都到官府那里登记了。洛阳那边,实在招不到人了。”
“朝廷屯田,却让本相无人可用了!”苏逢吉嘀咕了一句:“据闻各州屯田事宜不畅,洛阳竟有此意外?”
“西京留守李从敏,受朝廷诏制,亲自推行屯田事!”
“这些后唐余孽,就当尽数诛杀,以除后患!”苏逢吉冷冷地说了句。
李从敏,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侄子,多谋善骑射,资历很高,大汉之立,被刘知远拜为西京留守。此前许国公李从益之事,苏逢吉便力主杀之,没能成功。此番,是迁怒到李从敏了。
“手底下的民夫,近来有逃逸者,属下已命人严加看守!”
听这话,苏逢吉直接便恼怒了:“把逃掉的人都给本相抓回来,断其手足!”
“若无本相,他们去岁都饿死了!”苏逢吉斥骂道:“果真是一干贱民,不知恩义!”
面对苏逢吉的斥骂,李澄在旁边附和着,并且说:“彼辈多逃为官府屯户,若得官府配合,想来会方便得多。”
“直接去抓人便是!”苏逢吉说着:“难道还有不开眼的,敢拦我苏府的人?”
“那是自然,相公为宰臣,谁人敢不给面子。”李澄顿时奉承道。
“剩下的那些贱民,给他们带上铁锁,看他们还如何逃!”想了想,苏逢吉又吩咐道。
“是,属下稍后便安排下去。”
“对了,那王氏,还不肯就范吗?”苏逢吉突然问道。
李澄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无奈,拱手道:“相公,此妇人太过刚烈,属下使尽了手段,始终不愿过府。前番官家又下了令,不准人骚扰他们母子,属下等,实在没有办法啊!”
“废物!”苏逢吉斥骂了一句,随即又捋着胡须,两眼中仿佛闪动着阴险的色彩:“不识时务,还真以为,官家随口一道命令,能保他们一辈子?”
“相公。”小心翼翼地,李澄唤了句。
“说!”苏逢吉瞥了他一眼。
“那王氏虽则还有些姿色,但终究年过四十,又是先朝嫔妃,是不是不妥......”
“你懂什么!”苏逢吉狠狠地斥责道。尔后慢慢地琢磨着:“看来,本相还得想个法子啊。”
等苏逢吉琢磨了一阵子,回过神了,李澄又小心地说道:“还有一事需向相公禀报。属下在洛阳时听闻,太子太傅李崧之弟李屿、李鳷在坊间抱怨,与人言,相公你夺李氏家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