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莎贝拉一怔,很快失笑,“可爱这种评价,我可不敢奢望,只要大家到时候不要指责我就好。”
“只要别过份,”池非迟笃定且直白道,“另外,时间是关键,如果一会儿你下了马车,突然对着镜头俏皮笑一笑,大家会觉得他们的女王大概是疯了,但等分享你的生活、喜好几年之后,他们会包容你的。”
“好像是这样,只要大家能够对我的行为包容一些,已经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了,至于俏皮笑什么的,我可做不出来,”伊莎贝拉维持女王的傲慢,又看向听得一脸懵的菲利普,“那么,菲利普是不是也能像我……”
“菲利普不行,”池非迟打断道,“他年纪还小,不能过多分享他的生活琐碎,不然民众会有‘看着他长大’的感觉,失去了该有的距离感,还会让很多人潜意识里认为他是晚辈,他正式让大家认识,应该是以一个合格君主的形象,而不是一个普通男孩的形象,等大家认可了他的君主形象,再来考虑怎么让大家很喜欢他。”
“没错,是我太着急了……”伊莎贝拉笑得有些感慨,又摆出女王姿态看池非迟,“不过,在我成为女王之后,这么随便打断我说话的,你还是第一个。”
池非迟不以为然地问道,“菲利普呢?”
伊莎贝拉瞥向菲利普,“他不敢,会被我训斥的。”
菲利普愣住:“……”
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委屈。
为什么啊?为什么老师打断他母亲说话就可以,他就不行?
伊莎贝拉顿感不妙,尤其看到池非迟嘴角似乎有些嘲讽意味地瞧了瞧,发现自己被设计了,又立刻不急不忙地补充,“而且菲利普是一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,不管他的母亲是不是女王,他都会敬重自己的母亲,从来没有随便打断我说话。”
小正太茫然又受伤的心得到了安抚,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“因为大家都告诉我,不能打断陛下说话,其实有几次我差点没忍住,是他们及时提醒了我……”
“以后要靠自己记住,”伊莎贝拉又开始教儿子,“不能一直依靠别人提醒。”
菲利普点了点头,“我现在可以自己记住了!”
下一秒,让女王老母亲感到欣慰的懂事儿子又化身熊孩子。
“对了,老师刚才是在教陛下怎么做更受大家喜欢的女王吗?”
伊莎贝拉:“……”
她做女王还需要人教?她……她只是想找人探讨一下这个问题,正好池非迟给的建议不错……
池非迟没有回答菲利普的问题,看着伊莎贝拉变换不定的脸色,面无表情道,“下次要收咨询费的。”
菲利普喊他一声老师,他给菲利普出主意是份内之事,向伊莎贝拉说明他教了菲利普些什么,也是他的职责,但伊莎贝拉这个家长,连自己的问题也让他帮忙出主意。
说太多话真的很废嗓子。
请伊莎贝拉摸着自己的良心做事,别把他当两代帝师使。
……
马车车队以伊莎贝拉的宫廷马车为首,穿过热闹街道,不到十分钟,在授勋仪式现场停下。
穿戴整齐的卫兵站在红绳拉起的警戒带前,拦着广场上观礼的民众。
两个卫兵等马车停下,走到马车旁敬礼,伸手拉开车门,顺势退到两边。
伊莎贝拉牵着菲利普下车后,几乎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。
池非迟等了片刻,下马车的同时,伸手把帽子戴在了头上,无视了伊莎贝拉无语的目光,低声道,“陛下,我先去找我的家人了。”
伊莎贝拉想到池非迟之前闭目养神、不乐意再搭理她的模样,再看池非迟现在从容客气的模样,怎么看都觉得虚伪,脸上也露出虚伪的微笑,端庄地微微颔首。
如果不是她接下来还有正事,一定要嘲笑一下池非迟的虚伪!
大群记者站在红绳警戒带后,见伊莎贝拉和菲利普走上台阶,纷纷转着镜头跟随拍摄。
也有人注意到池非迟,执着地想拍清这个跟女王、王子同乘的年轻男性的长相,把镜头停留在马车周围,等了一会儿,发现那个年轻身影被马车挡住了大半,而且一直立在马车前目送伊莎贝拉上台阶,从容守礼又有风度,却不知会站多久,犹豫了一下,还是放弃了拍池非迟,把镜头转向广场前方的台阶。
等伊莎贝拉和菲利普到了台上,池非迟才转身走向后方停下来的马车。
跟在后方的马车停下之后,也有卫兵两两一组上前帮忙拉开车门,马车旁很快汇聚了一群和池非迟一样穿黑色燕尾服外衣、戴上帽子的男人,让混进其中的池非迟没有之前那么显眼。
马车队伍之后,又是一排车队抵达,在广场上停下,等车上的人下车,又整齐有序地开离了广场。
池非迟找马车上的池家夫妇汇合之后,一起到车子停留地接了灰原哀、越水七槻,到了广场一侧的高台上。
这一侧高台是给英国王室和有爵位的人准备的观礼席。
越水七槻跟着到了观礼台座位中段,小声问身旁的池非迟,“池先生,我跟到这里来,不会很奇怪吗?”
池非迟看了看越水七槻,在座位旁侧身,伸手引越水七槻坐下,趁着微微俯身之际,低声回道,“衣着得体,没有哪里奇怪。”
越水七槻看了看四周,小声道,“我昨晚还想问加奈夫人今天要怎么穿比较好,结果还没等我问,她就让人给我送衣服来了……”
观礼台上,男性都是差不多的礼服,坐下之后,放眼一看,只能看到黑色燕尾服外套和白衬衫交错的黑白两色,而女性也没有谁打扮得花哨,基本都是刚过膝的裙装,款式简单,除了小女孩的衣服颜色要明艳一些,其他女性的衣服要么是白色,要么是偏灰调的低调颜色。
这么一看,她倒是发现菲尔德集团退出的莫兰迪色系很受英国人欢迎。
她的衣服是池加奈让人送来的,坐在这里是没显得突兀。
不过,这里好像都是一家一家的人,让她感觉自己跟池家人坐在这里……
就像变成了池家的一份子。
池加奈照顾灰原哀坐下后,自己坐到了两个女孩中间,用很轻的声音提醒道,“非迟,仪式快开始了。”
池非迟没有再跟越水七槻说悄悄话,走过三人身旁,坐到了池真之介和灰原哀中间空出的位置上,听着池真之介跟坐在另一边的深田晴二低声说话。
有座位的观礼台一共有两个,分列在广场两侧,中间隔着一片开阔的空地。
灰原哀看向对面观礼台,转头对池非迟低声道,“我看到园子姐姐了。”
池非迟抬眼看了过去。
对面观礼台上,铃木园子和铃木夫妇坐在靠前的位置,一脸兴奋地伸手朝他们这边挥,刚挥了两下,就被自己老妈伸手按了下去。
两相对比,虽然都是低调正装出席的人群,但那边气氛要有活力一些,这边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优雅却也过度克制的气氛。
越水七槻也看到那边被按回座位上的铃木园子,不由失笑,“不知道她会在伦敦待多久,如果她不急着回去的话,晚一点能在典礼晚宴上聚一聚。”
很快,授勋仪式和典礼正式开始。
池非迟闭了闭眼,让左眼链接上方舟,双眼看着高台,默默开始翻看情报网的情报。
池真之介坐了一会儿,离开座位做准备,到广场前方高台领了勋章,又回来坐下。
十分钟、二十分钟、三十分钟……
“小哀,会不会觉得太无聊了?”池加奈转头轻声问道。
灰原哀缓和着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僵硬的脸色,“没有啊,我觉得还好。”
她,口不对心。
坦白说,除了真之介先生上去那会儿,她有兴趣盯着授勋现场看,其他时间她都觉得很无聊。
她能够看出,其他人也觉得无聊,但还是很顽强地坐在座位上。
非迟哥看着高台就没动过,不过明显没怎么关注台上的情况;真之介先生也盯着高台,一脸深思的模样,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;七槻姐刚才也在看着高台,双眼跟她一样渐渐被无聊磨去了光彩……
倒是她家教母,脸上全程带着微笑,看高台的目光也一直温温柔柔的,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无聊。
虽然她老妈也是英国人,但她完全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更不知道……
英国人是不是都这么奇怪,连这么无聊的仪式都能看得津津有味?
“如果想上厕所,一定要告诉我哦,”池加奈轻声叮嘱着,又转头问越水七槻,“小越水呢?觉得无聊或者想上洗手间吗?”
“没、没有……”越水七槻有点脸红,仔细回想,她上一次被人问到想不想上洗手间,是上学时期有同班女生问起,但上一次被人以长辈关怀的态度问到想不想上洗手间,还是在她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“我也觉得还好……”
灰原哀开始神游天外。
她好像发现自家教母说话一直轻轻柔柔的原因了。
大概是因为,经历过太多这种需要保持端庄大方、说话低声细语的场合吧。
再这么下去,她也觉得她也快了,等结束伦敦之行、回到日本去,不知道博士和孩子们会不会觉得她变了……
“再坚持一下吧,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就会结束了,”池加奈轻声鼓励着两人,微笑看向高台,“我也觉得无聊,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啊。”
灰原哀和越水七槻转头看了看池加奈脸上的笑意。
懂了……
加奈夫人脸上的是微笑面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