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里不自觉的安定了下来,晨星把村长和萧山如何联手陷害我和师父,如何放出了山里的‘东西’,又如何逃走…等等讲了一遍。
众人面面相觑,大眼瞪小眼,一时鸦雀无声。
“姑娘,你这故事编的不错。”一个老头在树上磕了磕烟袋锅。
晨星涨红了脸:“我讲的都是真的。”
“毛主席教育我们,要相信科学,反对封建迷信,你这还阴司之门,放出地府里的东西。你要是能证明,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,我就相信你说的…”
“我证明!”
众人被吓了一跳,只见陈木升的老婆从屋里跳了出来,边冲边喊:“我证明!”(我怀疑,几年以后的《集结号》,谷子地那句经典台词就是打这儿来的)
陈木升的老婆披头散发,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跟前,摇摇晃晃差点摔倒,晨星一伸手将她扶住了:“小心!”
那妇人脸色蜡黄,憔悴的就像一片枯叶,她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众人,哆哆嗦嗦的说:“我证明,真的…有鬼,昨晚…木升…吓死了…”
说完,妇人两眼一翻,往地上坠去,我急忙搭手,和晨星一起扶住了她。
众人顿时慌了神。
赵欣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,说:“没事,只是晕了过去。”
赵欣掐了几下她的人中,妇人‘嗝’一下醒了过来,随后被抬进了屋里。
灌了一碗热水,妇人的神智渐渐清明起来。这时候,屋里围了许多人,气息很不通畅。
赵欣眉头一皱:“你们先出去。”
众人迟疑了一下,纷纷退了出去,只留下几个岁数大的,包括刚才那个老头。
“真的有鬼啊…”妇人痴痴的说。
“大嫂,别急,慢慢说,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?”师父问。
那个老头站在一旁,脸色阴晴不定。
好一会儿,妇人说:“我看到了一个孩子…”
我和晨星对望一眼,心想,这个孩子应该就是陈阿旺养的婴尸了。
“孩子,什么样的孩子?”老头拿烟锅的手一颤。
妇人猛的一抖,幽幽的说:“一个头上长满了眼睛的孩子,密密麻麻的,全是眼睛…”
我倒抽一口冷气,脑子里幻想着那种情景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房间里凉的似乎可以呼出白气来。
“我当时被吓呆了,那个孩子突然朝木升扑了过来,木升当场就被吓死了,他又要扑我时,我听到窗口传来一种‘呜呜’的声音,这时候,我发现窗外站着一个人…”
“是这个窗子吗?”我伸手一指。
妇人点了点头。
我走过去一看,只见窗外是一个很窄的夹道,对面是别人家的楼房。潮湿的墙上,生满了苔藓。
“这个夹道连三岁小孩儿都挤不进来…”我摇了摇头说。
“然后呢?”师父问。
那妇人说:“然后,那个孩子跳到了窗台上,一下子就不见了…”
师父想了想,问道:“大嫂,阿旺住在哪个房间?”
来到陈阿旺的房间,只见屋里的摆设极其简陋,却井井有序,一尘不染,一张陈旧的写字台上,摆着一摞旧版中学课本。我不禁有些惭愧,我自己住的房间,乱的像狗窝一样,别说中学课本,我经常头一天看完的书,第二天就不知扔到了哪里。
在陈阿旺的床底下找个了一个纸箱子。打开箱子,一股恶臭弥漫开来,我们几个纷纷捂住鼻子,除了师父。
箱子底铺着许多棉絮,此外还有一只小瓶子。师父打开那只瓶子闻了闻说:“这是用来装月经血的,看样子,婴尸就是被养在这里面的。”
“那它现在跑到哪儿去了呢?”
师父摇了摇头,对那妇人说:“现在,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…”
听说那鬼婴是陈阿旺养的,妇人又晕了过去。
我心里只是想,按陈木升老婆所说,那婴尸应该是被人召走的,而当时陈阿旺正在熟睡,毫不知情。难道说,除了他以外,还有别的人可以控制婴尸吗…我脑子里电光一闪,‘呜呜’的声音…难道和我在江里看到的那个‘东西’有关?…
陈木升被鬼吓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,当天晚上,家家户户竟然放起了鞭炮,就像过年一样,硝烟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村子上空。
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,后面一段时间竟然异乎寻常的平静,没有发生过一件怪事。
萧山和村长走后,再没有人找过我和师父的麻烦,本来,我们白天也很少出去。赵欣帮我们租了房子,就在她的住所附近,晨星住我们隔壁,彼此也好有个照应。
这段时间,老七再没有出现过了,不知去了哪里。我们白天睡觉,晚上游荡在山间和江边。半个多月过去,什么也没有发现,死人沟里只有雾,那座土山依然静静的立着,再没有见过那晚的马车…
然而,这种平静,却总是令我不安。我总是觉得,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,正在凝聚着某种力量,随时准备爆发出来。难道,这只是我的错觉吗…
转眼,已是隆冬时节,北方早已一片荒凉快要下雪了。广东却没有冬的味道,到处都是绿意。
一场冷空气带来了持续几天的冻雨,阴冷的氛围,使人有一种忧郁绝望的感觉。
这天晚上,师父烫了点酒,买了几个热菜,我们把赵欣和晨星也叫了过来,几个人慢慢的坐喝。
渐渐的,夜深了,不知何时,外面飘起了雾,凉丝丝的雾气不断飘到屋里来,带着一股淡淡的腥。
突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。我手一抖,酒杯差点掉地上。四人面面相觑,这么晚了,会是什么人?
开门一看,是朱厚他们。
“张…张师父,出事啦!”朱厚上气不接下气的说。
“外面雾大,别急,到屋里慢慢说。”
来到屋里,朱厚告诉我们,今天晚上,他们也在喝酒,喝着喝着,朱厚有些尿急,他们屋里的厕所堵了,所以,只能去外面解决。朱厚来到外面,找了个偏僻的地方,尿着尿着,他忽然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。
侧头一看,依稀是吴彬,朱厚打了个酒嗝,说:“你也出来了啊?”,吴彬一动不动,也没理他。朱厚也没在意,尿完以后,说了句,我先走了啊,就回去了。
来到屋里,朱厚发现吴彬竟然坐在酒桌旁边!
“唉?你怎么跑到我头里来啦?”
“啥子嘛?”
“你刚才不是在外头么?”朱厚朝外面指了指。
“你个哈儿,你问他们几个,老子啥子时候出去过?”
朱厚以为自己喝多了,虽然心里有些疑惑,但也没往深处想。
过了一会儿,吴彬也出去撒尿。刚去没多久,突然慌慌张张跑了回来:“朱厚,你刚才出没出去?”
朱厚摇了摇头。
“我在外头看到你啦!”
几个人这才知道不对劲,酒都被吓醒了。战战兢兢来到外面一看,除了雾以外,什么也没有…
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一辆马车呼啸而过,卷起一阵阴风。那赶车人扭头冲几人诡秘一笑,竟然是陈阿旺!…
朱厚讲完,我已经听的呆了,师父陷入了沉思。
突然,我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,低头一看,朱厚他们竟然没有影子…
第六十九章 三魂七魄(2)
“你们怎么没有影子?!”
我大叫一声指着地上,所有人都愣了。
朱厚三人左右看了看,张大了嘴巴,就在这个时候,诡异的事情发生了…朱厚他们的身体突然间变的透明了起来,随后,越来越淡,倏地,消失在了空气里!
我被这种诡异现象吓呆了,恍惚间,我仿佛听到外面隐约有马的嘶鸣声,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,飘渺而又空灵,幽幽远去…晨星脸色发白,赵欣也有些变色。
“师父,这…”我指着朱厚刚才落脚的地方。
师父一言不发,走到门口,朝外面看了看说:“朱厚他们出事了,走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来到外面,赵欣问:“张师父,难道我们刚才真的见鬼了?”
“他们现在还不是鬼,只是魂。”
难道朱厚他们死了?!…我的心跳的厉害,晨星紧紧的握着我的手。
雾气四处飘荡,村子里看起来鬼气森森的。
来到朱厚他们住处的门口,我看到远处的角落里似乎躺的有人。走过去一看,正是朱厚他们几个,东倒西歪的躺在那里!
赵欣查看一番,迷惘的说:“真是奇怪,这些人明明有呼吸,却感觉不到脉搏。”
“先把他们抬到屋里。”
我们几人手忙脚乱,把朱厚三人抬进了屋里。师父挨个翻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,不住的摇头:“奇怪,真是奇怪…”
“怎么了?”我小心翼翼的问。
师父回过头,看了看我,说:“他们明明已经死了,命魂也没了,但是,气息还在。”
“会喘气的死人?”我惊讶道。
整个屋里鸦雀无声。
师父想了一会儿,说:“这种情况绝不对,我做个法,看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师父从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法器,点起三柱香插在了门口,嘱咐我们等在外面。
师父的脚步声和念咒语的声音不断传出来,突然,我感觉头顶一亮,抬眼看去,我看到有一条闪电劈开雾气划了过去。
这时候,屋里传来‘砰’一声闷响,我们急忙冲进去,只见师父满头大汗,撞翻了一张椅子。
师父深吸一口气说:“他们的地魂还在身体里,天魂,命魂,还有七魄,都没了。”
师父说,他刚才用引鬼术试了试,没想到,竟然招出了朱厚三人的地魂,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有闪电的原因。没有魄保护的魂,会吸引天眼的电光。师父急忙收手,三条地魂又钻了回去。
师父告诉我们,在三魂之中,地魂最是奇特,单独分离出来的地魂,用肉眼是可以看的到的,它是一缕淡淡的白烟,就像水蒸汽。之所以如此,师父说,因为地魂承载的是人的气脉,这也就是朱厚他们为什么还有气息的原因。
师父说,朱厚他们应该是被人所害,可能就跟那辆马车有关。看样子,陈阿旺现在回到了村里,他可能并没有被淹死,或者说,回来的是他的鬼魂…
“我只是想不明白,他究竟用了什么邪术将朱厚他们的地魂留在了身体里,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…”
想起之前的情景,我心里还在发毛:“师父,朱厚他们的魂魄为什么会跑到我们那里?”
师父说,一些突然死亡的人,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看样子,朱厚所讲的那些都是真的,包括他们看到的那辆马车,当时,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,突然间就死了。然而,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,魂魄被生前的意识所控制,跑去找我们。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可以看到他们的原因,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,就会消失在空气里…
我的恐惧逐渐被一种难过的情绪所代替,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团东西。又是三条人命,而且,还是一直以来都对我们很好的三个人。师父也很难过,沉默的抽着烟。
烟气也屋子里袅袅蒸腾,飘飘而去,融杂进外面的雾气里。